南都周刊:追討獸首有什么問題?
艾未未:中國歷來毀掉了多少文物,就說“文革”,砸掉了比那個獸頭要貴一百倍、一千倍、一萬倍、一億倍的文物,有誰追究過?有誰做過統計?那是無可估量的價值,沒有人追究,卻盯著圓明園愛新覺羅家族的東西,幾個意大利人設計的獸頭。第一它不是中國文化的東西,跟我們傳統沒關系的,我們歷來不做這種寫實主義的創作。中國人搞不清楚的,沒有人問這個。那些律師懂嗎?100個律師為了一個爛獸頭,我一天能給你做出100個來。太好笑了。
南都周刊:你都在博客里寫了,很尖刻。
艾未未:博客對我來說蠻有意思的,因為可以說點真話。有時覺得太好笑了就寫兩句。過去信息閉塞,現在因為博客、網絡,情況已經好了很多。沒想到網絡對中國的作用這么大,這是奇跡。如果有一百件“躲貓貓”這樣的網絡事件,中國人就自我教育成功了。
南都周刊:你想改變他人嗎?
艾未未:在我的范圍內,在我目光所及之處。他們不要來影響我就行了。
南都周刊:很多人都被你罵了,比如余秋雨、張藝謀。請舉幾個你佩服的人。
艾未未:魯迅,王朔,韓寒。
南都周刊:你怎么評價韓寒?
艾未未:我經常看韓寒的博客文章,幾乎每一篇都看。我覺得韓寒是個非常優秀的人,是中國幾十年來最優秀一類人的代表。勇敢、清晰、行動,加上幽默,誰也別跟他玩虛的。韓寒這一代人或者他所代表的這些人是舊時代的掘墓人。
南都周刊:評價這么高?
艾未未:是中國太缺少這樣的人了。其實在國外每個公民都應該是這樣的人,韓寒只是一個在他的位置上承擔了責任的人,而大多數人都是放棄者,注定要被淘汰掉的。只要是年輕人,通過自我努力,不是去諂媚,不去謀求一些不該謀求的利益,不做價值上的簡單交換,已經很了不起。
南都周刊:你對80后很看好?
艾未未:80后是中國第一代可以被稱為“人”的。他們有自己的價值取向,有自己的信息來源,有自己的判斷基礎。
南都周刊:除了博客你還關心什么問題?
艾未未:這個社會應該相對公平一些。你最重要的財富就是你有正常的途徑表達自己,有公平的環境來追求幸福。現在個人的社會權利、個人的責任,都亂七八糟的。比如今年春節后,有一千萬民工回不到城里,因為工作沒有了。
南都周刊:怎么看中國當代藝術?
艾未未:我不了解,也沒興趣。我從來不屬于這個圈子,在國內我沒做過一個畫展,我的展覽都在國外做。
南都周刊:市場這么火爆你也不關心?
艾未未:市場都一樣,大家有閑錢就開始炒這炒那,沒錢首先撤的就是藝術。沒什么太大的規律。我做東西也不是為了賣的。
南都周刊:這個時代的文化藝術還有救嗎?有人說被商業和功利主義毀了。
艾未未:文化藝術是人的行為,人若是被毀了,其他也是必然。
南都周刊:吳冠中畫展剛剛開幕,他在前言里說藝術界有太多束縛藝術的東西。
艾未未:他敢說話,可惜沒人聽。
南都周刊:那你的話呢?
艾未未:我說的話就跟放屁一樣,但還是得說。我要不說這話,倒霉的是全部的人。說真話是生活的一部分,不是你的選擇。
南都周刊:為什么你在國外的影響比在國內大?已經連續三年被英國《藝術評論》評為“當代藝術最具影響力一百大人物”。
艾未未:他們認為我是一個偉大的中國人,這是誤會。他們覺得我的每一公斤和每一兩都是有價值的。我也不覺得他們的評價有什么意義。
你總得活著,活在所有人的錯覺中吧。100人名單算什么,整個西方世界都在坍塌,整個舊的體制都在崩潰。我還會在乎他們給我的某種榮譽嗎?這個世界一切都會坍塌,唯有人會站起來。
南都周刊:在這個時代保持完全的獨立有多難?
艾未未:獨立是生命的完整性的問題,完全的獨立在任何的時代都是不可能的,那意味著失去現實的含義。同樣可以說,生命不可能是完整的,它必然是他者的一部分。
南都周刊:你很愿意對媒體說話。
艾未未:我愿意任何類型的交流,不只對媒體說話。我覺得媒體夠爛的了,但我要面對這個爛的世界。我生活在這里,我自己是爛的一部分,我只是在掙扎。
南都周刊:你是藝術家,可關心的都不是藝術的事情,這算不務正業嗎?
艾未未:我做藝術家就是因為想要不務正業,在我看來,藝術不是業,更無正可談。如果我是,我的目光所及都會是,若不是,我就是再務也沒戲。
南都周刊:其實你還是樂觀的。
艾未未:必須樂觀,生命只有一次,任何其他力量只是想消減你生命的意義。你是在維護這個生命的意義,這個生命的尊嚴跟他人的尊嚴是連在一起的。你怎么能不樂觀呢,除非你對人類徹底失去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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