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中國建筑師王澍獲得了世界建筑設計的最高獎項———普利茲克建筑獎,這是首次由中國本土建筑師奪得如此世界大獎。
西方人的贊揚,特別是來自已被神化為“建筑界諾貝爾獎”的獎賞,加上在最后階段,王澍擊敗了三名分別來自美國、日本、英國的建筑師,這對提振當下中國文化自信心,提振經過近二十年巨大建設,仍然不算非常自信的中國建筑界來說,具有強心劑作用。
然而,此獎是否說明中國建筑設計從此站在了世界一流的平臺上?一片贊美聲中,《中國企業報》記者依然聽到了一些更加冷靜的聲音。北京元典美術館館長梁克剛首先在微博上提出“中國目前最好的建筑師是否就能夠成為世界最好的建筑師?”的疑問,于是,他成了童話《皇帝的新裝》中那個孩子。繼而,上海交通大學教授范文兵也撰文指出:“無論王是否獲獎,他代表的,其實是建筑設計眾多路徑中回避現實問題的‘純藝術化’路徑。”
業內人士不得不承認,中國建筑設計要走向世界,需要跨越的鴻溝還有很多。
被遺忘的細節和被忽略的功能性
中國的建筑設計師一直以來是與施工環節脫節的。由于施工工人的水平所限,建筑設計理念被曲解的例子比比皆是。
一位業內人士講了一個不為人知的故事。廣州歌劇院落成,世界著名設計大師扎哈·哈迪德親臨現場,她蹲在地上吸了2個小時煙后,才站起來,承認了這個建筑是她設計的。
果然,造價近14億的廣州大劇院在對公眾開放僅一年后,墻壁和天花板就出現巨大裂縫、玻璃幕墻脫落、雨水也不停地滲入建筑內部。
業內人士告訴《中國企業報》記者:“扎哈的東西,出了名的不好修。廣州歌劇院的問題,主要是外部材料沒選好。另外中國方面的施工工藝和對建筑藝術的理解也讓扎哈很惱火。扎哈的廣州歌劇院設計概念是兩塊石頭,但是中國人最后修出來,這兩塊石頭上面居然密密麻麻有很多縫邊,你說這效果能好嗎?所以扎哈覺得這個項目失敗得很,根本沒有體現她的理念。”
中國的建筑設計師一直以來是與施工環節脫節的。由于施工工人的水平所限,建筑設計理念被曲解的例子比比皆是。
“即使是中國目前業內公認的優秀建筑,你仔細看一下細節,就知道有多粗糙。”業內人士告訴《中國企業報》記者。
王澍的獲獎作品———中國美院的象山校區,“為了突出形式感而造成了很多使用的不便,那些掛在立面上為了視覺形式感設計的長廊和樓梯,給交通和行走帶來巨大的不便;那些為了與風景對話仿山形的巨大屋檐尺度夸張、結構浪費,收集的數百萬舊瓦只是像瓷磚一樣到處拼貼。內部格局簡單粗放,空間舒適度和使用效率較差,聽說常遭住于其中的學子詬病。”梁克剛向《中國企業報》記者介紹。
一個更極端的故事是,王澍曾在一次接受采訪時舉例,說他自己在象山校區遇到的事:一個學生,在同一樓層,幾次與他相遇,他不解,問之,原來,這學生只想出去,卻一直沒找到出口,所以在此轉了半個多小時還是沒找到。
1987年以后,普利茲克獎開始向獲獎者增加頒發一枚銅質獎章,獎章的背面刻著亨利·沃頓1624年在其《建筑的要素》一書中提出的建筑的三個基本條件:堅固、實用、愉悅。
犧牲了功能性,放棄了細節,建筑還能稱其為作品嗎?
細節和功能性,已經成為中國建筑設計師們不能逾越的鴻溝。
被誤讀的環保理念
今天的建筑技術和材料技術的發展,已經可以完全不需要用那些材料了,難道用全新的材料和結構技術就不能設計出具有東方韻味和文化感覺的新建筑新空間嗎?
“只有中國最原始的建材———老磚、舊瓦才是最環保的建材。這是目前中國建筑設計師們很大的一個誤區。”業內人士向《中國企業報》記者介紹,隨著社會的進步、技術水平的提升,很多建筑材料在功能性、實用性甚至美觀性上都已超越了原有的建材。
“目前的建筑,不僅綠色滿足不了,安全環保性不夠,節能環保更是少之又少。”中國綠色建材課題組組長、中國建筑材料工業規劃研究院院長劉長發在接受《中國企業報》記者專訪時表示,“新能源,綠色建筑才是理想化的建筑。”
“坦率地講,我個人最反感那種覺得用了傳統建筑材料和部品構件就是繼承傳統的說法———這樣的做法太簡單太表面化,建筑的革命是基于材料和結構技術的革命,好的建筑,應該是用最新的結構和材料構建既能夠滿足功能又能夠創造時代文化意義的精神空間,拼貼老材料更像是一種裝飾性工藝美術的方法,并非一種值得推崇的建筑理念。試問,如果將這些相對表面化的特種材料從王澍作品中剝離出來,剩下的那些空間和結構是不是就變得無比平庸了呢?如果沒有太多國際設計經驗的王澍離開他所熟悉的江南,又該如何呈現完全屬于他個人的設計語言呢?”梁克剛對《中國企業報》記者坦陳,“舊的建筑材料即不能承重,其防水、保溫性又差,現在已經不需要用這種材料。另一位國內建筑大師一定要用夯土做作品,但卻為了建筑形態的現代感,犧牲了夯土建筑因怕雨淋而必須具備的屋檐。在某些中國建筑師那里,設計并不是一個在主要解決功能前提下,于更廣闊的視野中探索個性、表達可能性的工作,那些特色傳統材料和符號的簡單借用,變成了‘賣點’的訴求和對文化粗糙的呈現。近十年來國內的建筑師就特別愛在材料上搞點夯土、灰磚、瓦片、木窗格,在空間上就愛談點園林、院落等,好像只有這樣才是尊重了傳統、延續了文脈。文化不是磚頭瓦片和花窗月亮門,正是這些表面化、碎片化、符號化的做法掩蓋了對真正文化內涵的挖掘和再現。今天的建筑技術和材料技術的發展,已經可以完全不需要用那些材料了,難道用全新的材料和結構技術就不能設計出具有東方韻味和文化感覺的新建筑新空間嗎?”
“建筑的時間性一定要顧及。”一位建筑設計師指出。
備受爭議的寧波博物館,采用的是新鄉土主義風格,除了建筑材料大量使用回收的舊磚瓦以外,還運用了毛竹等本土元素,這既體現了環保、節能等理念,也使寧波博物館有別于其他博物館。王澍把能在這個地區收集到的各種舊建筑材料,與新材料一起使用,在新的建筑上混合建造。以圖建造一個有自我生命的小城市,把這個城市的回憶重新喚醒。然而,寧波美術館為了形式感而犧牲合理的采光通風,沒有窗戶———也成為無法實現綠色建筑的死穴。
商業化的誘惑以及文化差異
由于過去30年中國的飛速發展,中國建筑師面對的誘惑太多。很多建筑師接單快、完活兒快,而且,商業地產聽老板的,公共建筑大多被國外大師包攬,所以,這也造成中國的個人建筑師發展空間的狹窄。
在國外,建筑設計師有商業建筑師和個人建筑師之別。商業建筑師一般歸到大的建筑設計所旗下,強調的是團隊合作、品牌經營、商業運作,是以團體出現的;而個人建筑師強調的是創造性、個人品牌,個人建筑師要耐得住清貧,一個作品要打磨幾十年。
但在中國,這兩者已經混淆了。
業內人士向《中國企業報》記者介紹,由于過去30年中國的飛速發展,中國建筑師面對的誘惑太多。很多建筑師接單快、完活兒快,而且,商業地產聽老板的,公共建筑大多被國外大師包攬,所以,這也造成中國的個人建筑師發展空間的狹窄。
“文化的差異也是不可忽略的。”梁克剛向《中國企業報》記者介紹,“在法國,建筑設計歸屬文化部,而中國,屬于建設部管轄。”
這種文化的差異,使中國的建筑在功能性上與藝術性上的脫節是無法避免的。
建筑,畢竟是一個城市的名片,如何讓這個張名片即有功能性、又兼具藝術性,這是一個更大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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