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北京展覽館劇院舉行了今年京城暑期惟一一次動漫大賽。賽場上猶如狂歡的cosplay,卻令人不禁想起前不久業內人士一句“今年動漫產業進入了極其蕭條時期”的哀嘆。
瀏覽現狀,就多少能明了這句哀嘆并非杞人憂天。電視中,也按中國廣電總局的規定保證每天都有動畫片播出,但自產不濟、25萬分鐘的缺口成為中國動漫人不愿提及的痛點;書攤上,花哨的動漫雜志層出不窮,但也難掩接二連三“倒刊”的悲情宿命……
時下商圈流行用一個詞兒來形容這種千瘡百孔的“繁榮”景象——泡沫。我國動漫從上世紀80年代的“產業荒蕪”到而今的“產業慌亂”,中國動漫何時才能理直氣壯地后綴上“產業”二字?
上月底,朝陽區平房鄉剛剛畫就“千米動漫墻”。
上世紀90年代:走出荒蕪
我國動畫始于上個世紀20年代初。1961年,一只小小的石猴在上海出世了,動畫片《大鬧天宮》到現在都是中國動漫史上的豐碑。同一時期的《小蝌蚪找媽媽》成為中國水墨動畫的開山之作。這兩部動畫片輪番上演。可當時,中國動漫界可以說是一片荒蕪。
1993年后,國家不再限制動畫產量但也取消了政府收購。中國動畫產業發生了很大變化,首先是產量和從業人員的數量擴大了,以制作時間為例,從原來的300分鐘增加到了去年的4萬分鐘,據了解,目前僅在廣電總局申請立項的動畫片已達到了七八十萬分鐘之多。1993年國內第一個新漫畫雜志《畫書大王》創刊,開始登的都是日本的作品,從1994年開始發一些原創的東西,那就是中國新漫畫的第一步。
21世紀起始:出現頹勢
創刊于1995年的《北京卡通》雜志在今年4月20日宣布休刊,對于主編閆寶華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1997年和1998年本來經營狀況良好,但2000年開始虧損,直至2002年每年虧損達到三四十萬元。
《北京卡通》已經不是“先驅”了,《動畫大王》、《電漫雜志》和《新干線》倒閉,《卡通先鋒》停刊,《漫動作》退出,《少年漫畫》告終……壞消息一旦連成串,就不再僅僅是經營不善的個別現象了。
談到漫畫雜志紛紛關門大吉的現狀,姚非拉一點兒也不驚訝,“傳統出版業對動漫的把握很落后,單一的經營漫畫書是經不起市場沖擊的,如果這樣的漫畫雜志社還紅火的存在,我們這樣要把動漫做成產業鏈的公司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李烝/制圖
800億元市場缺口引來洋動漫入侵
《北京卡通》半年虧損超過百萬的2005年,其實正值中國動漫產業蘊含產值達到180億元的好年景。如此豐盈的市場卻承載不住幾本“寄居”于動漫產業的雜志?閆寶華解釋說,中國原創漫畫的生長是非常艱難的,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洋動漫大舉入侵,國產動漫節節敗退。
不僅雜志如此,本土動漫產業都經歷著和洋貨的遭遇戰。一項調查顯示,在青少年最喜愛的動漫作品中,日本韓國動漫占60%,歐美動漫占29%,中國內地和港臺地區原創動漫的比例僅有11%。我國動漫產業的市場有800億元的缺口,自己填補不上,自然有眼熱的洋動漫前來掘金。
業內人士分析稱,動漫人才的供需嚴重失衡正是800億元市場缺口的根源。目前,全國影視動漫人才實際需求量15萬人,游戲動漫人才總需求量也在10萬人左右,但中國動漫專業每年畢業生只有300人左右,全國動漫從業者眼下還不到1萬人,只及韓國的1/3。
從業者的素質也是我國動漫顯現缺口的軟肋。“中國漫畫不是畫功的問題,而是故事有問題。”現代人精神壓力大,不僅是兒童,成年人也希望通過漫畫來休閑、娛樂,“我們的漫畫都是低幼的,但造成這種狀況不是我們的漫畫創作者意識不到,而是我們的畫面、故事總是通不過審查。”業內人士賀曉輝告訴記者。
本土動漫產業基地大多只是“框架”
我國在“十一五“規劃中,要完成經濟增長方式的轉變,發展文化創意產業,高附加值的動漫產業在大力發展之列。據不完全統計,目前全國有二十幾個省市將動漫作為新興產業大力扶持,北京、上海、蘇州、廣州、深圳、大連等地相繼出臺優惠政策,建立了動漫產業基地;200多所大專院校開辦了動畫專業;動畫節、動漫展、動漫論壇、動漫培訓班也層出不窮。
據了解,現在北京有中關村科技園區海淀園、雍和園、石景山園,三辰動漫游戲產業基地、朝陽等幾個動漫產業基地,現在北京市經過權威機構認定的動漫產業基地卻只有“中關村科技園海淀園”和“石景山數字娛樂基地”,其他都還只是候選。
海淀區副區長于軍曾經指出,中關村的發展模式主要是孵化器加基金池,所謂基金是虛擬的,每個環節都需要配套;孵化器模式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一個是以低成本讓創意型企業進入,另一個就是搭建公共平臺,讓創意型企業健康成長。中關村科技園海淀園管委會王春生談起海淀區動漫產業的發展興致勃勃,海淀區有2000多家游戲企業,有新東方、青鳥等培訓基地,發展動漫產業基礎非常好。但基地集體實施計劃在制定中,大都沒有具體落實。現在海淀園打算在銀科大廈做孵化器,中小游戲企業可以無償或者房租低廉入駐。“現在這個孵化器已經批了,正在運作中。”
而全國現在有大約30個動漫產業基地,但大多數正在搭建框架,實質性操作并未實施。
優惠扶持政策慢熱未現市場機遇
非拉藝術工作室有限公司已經入住石景山園,“我在這里能夠享受到房租低廉等優惠政策。”姚非拉告訴記者,在這個地段上有一些動漫公司、游戲公司,“在這里可以有合作的可能性,但市場機遇目前還沒有真正被發掘出來,這需要過程。”
據了解,為了擴大動漫片在國際上的銷路,加大日本文化海外的傳播和影響,日本政府以及東京都政府都在對日本的動漫產業實施支持和扶植政策。日本政府不但將動漫作為一項重要的出口產業,而且還將其作為一種獨立的文化來培養,在政策、資金和組織上都給予極大幫助。日本外務省還決定利用“政府開發援助”中的24億日元“文化無償援助”資金,從動漫制作商手中購買動漫片播放版權,并將這些購來的動漫片無償地提供給發展中國家的電視臺播放,使不能花巨資購買播放權的發展中國家也能夠播放日本的動漫片。
而我國對于動漫產業的相關扶植政策寥寥無幾。北京市文化局文化產業處處長郭玉河告訴記者:“北京市有關動漫產業發展的優惠政策近期就要出臺。”
專家聲音: 動漫產業呼喚科學的評估機制
“政府要把錢用到地方,既防止一些企業利用這個機會圈錢,也要使真正有市場前景的企業得到扶持。這需要科學的評估機制。”中國動畫學會副秘書長李中秋告訴記者,政府的產業化運作可以是由內行的團隊來對漫畫故事進行市場評估。“科學準確地評估,使得投資人風險小一些,政府要搭建好這個平臺,把評估權握在政府官員手里,容易滋生腐敗。”
姚非拉對此坦言:“我在動漫界做了10多年,有關動漫產業的發展,很想和制定產業政策的領導談談,但沒有人咨詢我。”“動漫基地的建立,我是干著急,使不上勁兒。”《北京卡通》雜志社閆寶華表示。
中國電漫網建立已經6年了,創始人之一賀曉輝在重慶做了幾年后,想來北京做動漫,因為沒有資金積累,他想依靠政府優惠來創業,當時他和北京某區政府聯系相關事宜,結果是政府相關負責人互相諉了事,現在中國電漫網加盟了電子工業出版社下屬的易飛思信息技術有限公司。
海淀區副區長于軍曾經說,創意型企業里,中小企業比較多,他們往往買不起開發工具,我們就采用贈送或者補貼的形式,讓他們共享。另外,我們還成立了服務中心、客戶中心,幫助企業與相關部門打交道。中國動漫網沒有得到政府政策的優惠,是否存在準入標準的問題,記者不得而知,但政府需要考查相關企業資質,做市場評估,然后決定是否優惠。姚非拉認為:“但政府往往看中一些文件性、指標性的東西,看中一些認證之類的東西,周杰倫就沒有認證,但沒人會否認他巨大的市場號召力。”
他山之石
日動漫產業出口額達到鋼鐵收入四倍
看到好萊塢的電影比美國產品能更多更廣地滲透到世界各地,日本也開始追求他們在國際文化中的地位,動漫備受日本政府青睞。目前,全球播放的動漫作品中有6成以上出自日本,在歐洲這個比例更高,達到8成以上,成為世界上最大的動漫制作和輸出國。
日本素有“動漫王國”之稱,全國共有430多家動漫制作公司,擁有一批國際頂尖級的漫畫大師和動漫導演以及大量兢兢業業工作在第一線的動畫繪制者。日本動漫產業的年營業額達到230萬億日元,已經成為了日本第三大產業,廣義動漫產業已經占日本GDP(國內生產總值)十幾個百分點。根據日本貿易振興會公布的數據,2003年銷往美國的日本動畫片以及相關產品的總收入為43.59億美元,是日本出口到美國的鋼鐵總收入的4倍。
動畫片票房收入占到日本電影業票房總收入1/3強,而日本出口影片中,動畫片數量也大大超過一般影片數量。據日本三菱研究所的調查,日本有87%的人喜歡漫畫、有84%的人擁有與漫畫人物形象相關的物品。
打造一整套產業鏈,拓展動漫市場容量
漫畫、動畫、圖書、音像制品和特許經營周邊產品在日本已經形成了一整套“產業鏈”,推動著日本經濟的發展,日本貿易振興機構的調查顯示,日本國內與動漫有關的市場規模已經超過2萬億日元。著名新制度經濟學家青木昌彥就認為,日本正處于自明治維新以來又一次偉大轉折中,其結果是在日本出現了動漫、娛樂等一串超過汽車工業的賺錢產業。
日本主要從3方面開拓動漫產業及相關市場。首先是大力開創動漫片播出市場,日本國內2004年電影院上映的動漫片約為81部,日本的電視臺每周播放動漫節目80多集;其次是開創動漫衍生產品市場,提升動漫作品附加值,日本最大的玩具制造商萬代公司每年銷售總額中約15%到17%為機器人玩具銷售收入,動漫發展還帶動了音樂、出版、廣告、主題公園和旅游等相聯行業的發展;再次就是大力開拓海外市場。
記者手記 : 動漫產業你還要我們等多久?
Color DELAY 樂隊,神翼社、暗夜動漫社60多個社團的在北展劇場你方唱罷我登場,動漫真人秀的精彩演出,臺下座無虛席,動漫迷一聲聲狂呼。記者昨天在2006ChinaJoy角色扮演嘉年華北京預選賽上看到這一幕幕,聯想到漫畫雜志的倒閉,動畫片制作公司血本無歸,不禁感慨:“動漫產業,你還要我們等多久?”
“現在我們的動漫產業發展還處在粗放階段,形成規模化的動漫產業集團,是5年以后的事。”北京大學文化產業研究所喻文益教授斷言。從2003年到2005年的3年間,國產電視動畫片產量以每年將近翻一番的速度增長。2005年,國產動畫片實際生產數量已達4.27分鐘。“中國的動畫片高產量但沒有品牌。動漫產業要中國制造為中國創造,不是光一個三辰集團所能完成的。”
中國自己的漫畫形象,除了孫悟空、藍貓,再難想起別的形象來,而米老鼠、唐老鴨、加菲貓、千與千尋在青少年口中廣為流傳。中國原創漫畫雜志一個個倒閉,發展動漫產業成了無本之木。“新媒體時代已經到來,漫畫原創不見得走平面雜志這一條路,和網絡結合是非常有市場前景的。” 網絡是否能夠成為原創漫畫的救星,筆者不敢妄言,只是默默祝愿喻文益教授的建言能成為未來動漫發展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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